阿澈惊天动地的哭声在破败的小院里回荡,震得窗棂上的灰都簌簌往下掉。赫连烬呆呆地站在原地,小脸煞白,眼神空洞里残留着惊惧,光溜溜的半条胳膊在微凉的晨风里显得格外可怜。云渺抱着哭成泪人儿的儿子,看着眼前这鸡飞狗跳、尘土飞扬的战场,再看看树下那条鼾声均匀、仿佛岁月静好的“破麻袋”……
一股深深的无力感,如同这院中弥漫的灰尘,笼罩了她。
“不哭不哭,阿澈乖,没事了,你看,房子好好的……”云渺拍着儿子的背,努力安抚,声音里带着劫后余生的疲惫。
“呜呜……房房……砸阿澈……坏烬烬……扯阿澈衣服……呜呜……咸鱼鱼也没了……”阿澈抽抽噎噎,小胖手紧紧抓着娘亲的衣襟,委屈得不行,还不忘控诉小伙伴和惦记那条“充公”的鱼干。
赫连烬似乎被阿澈的哭声唤回了一点神志,他低头看看自己撕裂的袖子和地上的弹弓,又看看哭得伤心的阿澈,空洞的眼神里闪过一丝无措和内疚。他默默走过去,捡起自己的弹弓,又走到阿澈脚边,把他刚才挣扎时蹬掉的一只小布鞋捡起来,笨拙地往阿澈脚上套。
“鞋……给你……”赫连烬的声音小小的,带着点讨好的意味。
阿澈正哭得投入,感觉脚丫子被碰到,低头一看是赫连烬在给他穿鞋,小嘴瘪了瘪,哭声小了点,但还是扭过身子,把脸埋在娘亲怀里,瓮声瓮气:“……坏烬烬……扯阿澈衣服……还推阿澈……”
赫连烬拿着鞋,僵在原地,小脸又垮了下来,不知所措。
云渺看着两个小家伙,一个哭得打嗝,一个茫然又委屈,再看看这满地狼藉(主要是厚厚的浮土和打架滚出来的痕迹),以及偏殿那没了窗纸、空洞洞如同掉光牙的豁口窗棂……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她抱着阿澈,走到水缸边,舀了点水,先给儿子擦干净哭花的小脸和脏兮兮的小手,又招呼赫连烬过来。赫连烬乖乖地伸出小手,让云渺帮他擦洗。冰凉的水似乎让他彻底清醒了,他看着云渺,小声说:“……师祖……修的房房……”
云渺动作一顿,看向树下那条“破麻袋”,没好气地哼了一声:“是啊,修得真好,窗纸都没了!还‘赔’了半条咸鱼干!” 她特意加重了“赔”字。
“呼……噜……纸……自己……长……”斗篷里传来含混不清的嘟囔,仿佛在说窗纸这种东西,就该自力更生。
云渺:“……” 她决定放弃和这位咸鱼师尊进行任何形式的沟通。
当务之急,是清理现场和……糊窗户!深秋的风已经很凉了,没窗纸,屋里能冻死人。
云渺把两个小的安顿在树下相对干净的地方,让他们“和平共处,不许再打架”,然后认命地去后屋杂物堆里翻找。谢天谢地,角落里还真有一小卷发黄发脆、不知猴年马月剩下的毛边纸,还有半罐子干硬的浆糊。
她端来小凳,又搬来一张破桌子放在窗下,把浆糊用水化开,开始准备糊窗户大业。
阿澈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看到娘亲忙活,好奇心立刻压过了委屈。他蹭到桌子边,踮着脚看那盆黏糊糊的浆糊:“娘亲,白糊糊!阿澈帮你!”
“别动!”云渺赶紧制止,“这个粘手!你和烬儿在旁边看着就行。” 她可不想刚收拾完战场,又添两个“浆糊人”。
赫连烬也凑了过来,看着那盆浆糊,空洞的眼神里似乎有点好奇,但很听话地没有伸手。
云渺拿起一张毛边纸,小心翼翼地比划着窗格的尺寸,用剪刀裁剪。她动作不算熟练,纸又脆,裁得歪歪扭扭。刚拿起刷子蘸了浆糊,准备往窗棂上抹……
“阿嚏!”
一个响亮无比的喷嚏,如同平地惊雷,在云渺身后炸响!
是清虚!那条飘着的“破麻袋”!
他不知何时又蠕动了一下,斗篷缝隙里喷出一股强劲的气流,带着浓重的睡意和……咸鱼味儿!
这股“咸鱼喷嚏风”精准地掠过云渺手边那盆浆糊!
哗啦!
盆里的浆糊被这股“仙气”一激,猛地掀起一个浪头,如同有生命般,朝着猝不及防的云渺劈头盖脸地泼了过去!
云渺:“!!!”
她只来得及侧了一下头!
黏糊糊、白花花的浆糊,大半盆!精准地糊了她满身!脸上、头发上、前襟上……瞬间挂满了粘稠的白色瀑布!连带着她刚裁好的那张毛边纸,也被糊成了浆糊饼,贴在了她胸口!
云渺僵在原地,手里还捏着蘸满浆糊的刷子,整个人如同刚从面缸里捞出来的雕塑。黏腻冰凉的触感从脸上传来,她甚至能闻到浆糊那股淡淡的馊味……
“噗!”阿澈看着娘亲瞬间变成“大白人”,先是惊得张大了小嘴,随即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虽然立刻又捂住了嘴,但大眼睛弯成了月牙。
赫连烬也呆呆地看着,小脸上满是惊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