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提侠的足尖触到水面时，才发现所谓的河流竟由亿万剑刃汇聚而成。那些浸在暗金色液体中的残剑相互啃噬，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当他踏出第七步，一截苍白指骨突然刺破剑河，化作独木舟的模样。

\"新来的？\"船尾垂钓的老者没有回头，蓑衣上凝结着冰晶，\"坐稳了，戌时三刻有剑雨。\"

话音未落，河面突然倒悬。鹿提侠抓紧船帮，看见头顶的\"天空\"实则是无数具青铜棺椁拼成的穹顶。那些棺椁缝隙中渗出星屑般的荧光，落在剑河上竟化作三尺青锋。

\"第八任剑主南宫朔，葬于天启七年。\"老者甩竿钓起一柄锈剑，剑身映出癫狂书生披发舞剑的身影，\"这厮妄图用《葬剑诀》吞噬往生河，结果被自己的佩剑嚼碎了魂魄。\"

船头忽然撞上异物。鹿提侠低头看去，竟是具与自己容貌相同的浮尸，眉心插着刻有\"天璇\"二字的断剑。

穿过剑雨区后，河道两侧出现鳞次栉比的琉璃阁楼。鹿提侠惊觉每扇雕花窗后都站着个自己——或苍老或幼小，有的浑身缠满锁链，有的正在剜出心脏。

\"别对视超过三息。\"老者突然用蓑衣罩住他眼睛，\"这些都是你的可能性残影。\"

阁楼传来银铃般的笑声。蒙着鲛绡的少女从朱红栏杆探身，腕间九枚金环叮当作响：\"小郎君要不要买消息？\"她指尖绕着缕白发，\"比如你师父陆昭明当年怎么骗过天道...\"

老者竹竿猛然刺出，少女瞬间散作漫天金粉。纷扬的粉末中浮现记忆碎片：二十岁的陆昭明正在剜出自己左眼，血淋淋的眼球里映着九劫剑完整的星图。

\"往生河市集的规矩——\"老者吹散金粉，\"看到的秘密越多，能带走的记忆越少。\"

河道突然收窄为血色瀑布。老者按住想要后退的鹿提侠：\"跳下去才能见到真正的往生河。\"

失重感持续了整整一炷香时间。当鹿提侠从血瀑中跌出时，眼前景象令他窒息——无数座剑冢倒悬在漆黑天幕上，每座坟茔都射出星链般的锁链，缠绕着河面上漂浮的青铜巨门。

\"那是你的剑冢。\"老者指向某座正在崩塌的坟茔，\"不过在你出生前就被人劈开了。\"

鹿提侠的瞳孔突然灼痛。幽冥瞳自动开启的瞬间，他看清剑冢墓碑上的铭文：\"此处葬者，本应生于永夜二十三年...\"而自己今年刚满十九岁。

巨门突然洞开，七十二具无头尸体捧着颅骨列队而出。他们颈腔里插着形制各异的剑柄，当队伍经过时，所有头颅齐声诵唱：\"九劫轮回苦，往生不复还...\"

老者带他停泊在河心漩涡处，从怀里掏出半枚龟甲：\"时间不多，问三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