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青云山脉深处一处人迹罕至的隐秘山谷中,从青云宗浴血拼杀、侥幸逃脱的云欣一行人,终于得以在某个背风的角落喘息片刻。
山谷四面被陡峭如刀削般的险峻高峰紧紧环抱,仿佛一堵天然的巨大屏障,将外界的喧嚣与杀机隔绝在外。
这份隔绝,为这群身心俱疲的亡命之徒,带来了一丝微弱却无比珍贵的、暂时的安全感。
连日来不眠不休的亡命奔逃,早已将他们的身体和精神推到了崩溃的边缘。
此刻,或坐或躺地瘫软在冰冷的岩石和稀疏的枯草上,每个人的脸上都烙印着深入骨髓的疲惫。
灰尘、汗渍和干涸的血迹混合在一起,勾勒出一幅狼狈不堪的群像。
四周环境简陋得近乎苛刻,但极度的劳累已让他们无暇顾及,只要能停下来,便是莫大的奢侈。
尽管这些天他们几乎是日夜兼程,脚下的路程已累积了万里之遥,却依然未能真正踏出青云山脉那广袤无边的地界。
这延绵无尽的山脉,地域之辽阔超乎想象,仿佛一张无形的巨网,无论他们如何挣扎,始终无法挣脱。
这残酷的现实像沉重的枷锁,牢牢套在他们的心上,使得那根紧绷的神经丝毫不敢松懈。
阴尸宗那如跗骨之蛆般的追杀阴影,时刻盘旋在心头——结下的血海深仇,对方怎会轻易放过他们?
因此,每一次短暂的停歇都笼罩在草木皆兵的恐惧之中,任何一丝风吹草动都能惊得众人魂飞魄散,根本无法得到真正的休憩与放松。
作为这支残存队伍的主心骨,云欣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肩上担子的重量。
她不仅要竭力护住身边这些仅存的弟子,更要为青云宗那渺茫的未来寻找一线生机。
这沉甸甸的责任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
曾经明亮如星辰的眼眸,此刻布满了蛛网般的红血丝。
昔日红润饱满的嘴唇,如今干裂得如同旱季的土地。
一头乌发凌乱地披散在肩头,沾满了灰尘和不知何时粘上的细小碎叶。
身上那袭代表青云宗的衣袍,早已不复往日整洁飘逸,泥土、草汁和斑驳的血迹玷污了布料,更有几处被荆棘或利石划破,露出内里。
整个人憔悴得仿佛风中残烛,令人不忍卒睹。
就在不久前,一场猝不及防的妖兽遭遇战,几只凶悍的妖兽骤然扑出,尽管众人拼死抵抗,仍有一位长老和数名修为较弱的弟子不幸丧生。
那刺目的鲜血染红土地、绝望的惨叫声犹在耳畔回响,为这逃亡之路又添了几分浓重的悲凉与绝望。
看着身边仅存的这些弟子,云欣眼中掠过深切的悲伤,最终只能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愧疚与无力感如同毒藤般缠绕着她的心——她未能保护好所有人,却又深感力不从心。
就在这时,一个温热的小身体小心翼翼地靠了过来。
是她最小的徒弟,洛小小。
小小轻手轻脚地挨着云欣坐下,双手小心翼翼地环抱住师父的一条手臂,将小脑袋轻轻倚在云欣的肩膀上,声音带着无法掩饰的颤抖和浓浓的无助。
“师父…我们接下来…去哪里啊?”
这细弱的问题像一根针,扎破了云欣强撑的镇定,让她眼中瞬间闪过一丝茫然。
是啊,天地虽大,他们这群丧家之犬又能去哪里安身?
但云欣迅速敛去迷茫,嘴角努力向上弯起一个弧度,挤出一丝虽然勉强却竭力显得温暖的笑容。
她抬手,动作无比轻柔地抚摸着洛小小的发顶,声音放得又轻又柔。
“小小啊,不用担心。等我们出了这青云山脉,为师自有地方可以去。”
这安慰的话语似乎带着魔力,洛小小紧绷的心弦微微一松,眼皮再也支撑不住,沉重地合上了。她含糊地呓语了一句。
“好的……师父……”
声音低微如同蚊蚋。
紧接着,环抱着云欣手臂的小手又无意识地收紧了几分,仿佛在睡梦中依然害怕失去这份唯一的依靠。
显然,连日的惊吓与奔逃,已让这孩子耗尽了最后一丝气力。
云欣垂眸,凝视着怀中这个幼小的徒弟,怜爱与心疼几乎要溢出来,更深的是沉甸甸的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