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纷飞,紫禁城的冬日依旧寒冷刺骨。坤宁宫正殿内却一片温馨,因为今日皇后亲眷入宫探视。
皇后望着身旁青春靓丽、一母同胞的亲妹妹,眼底闪过几分满意,又藏着无奈的愧疚。她侧首看向额娘,心中一阵刺痛,姐姐远嫁,阿玛离世,自己不日也将撒手人寰。
妹妹又被她亲手送入宫中,往后额娘身边只剩几个幼弟,让白发人送黑发人,何等愧疚。但见额娘满是担忧的眼神,她心中又涌起暖意。
“嫡额娘、额娘、三妹,我一切都好。此次传召你们入宫,只是前些时日着凉染病,病中思亲心切,便求皇上恩准你们进宫。如今见到你们,我的病也已好了大半,不必过于忧心。”察觉三人细细打量的目光,皇后浅笑着宽慰道。
“娘娘无恙便好,旨意传到府中时,可让我们担了好一阵心。如今瞧着娘娘气色,臣妇也宽心许多。”钮祜禄嫡福晋轻叹了口气,点点头道。
“布尔和,额娘瞧你脸色仍有些发白,可见病了一场,内里到底还是虚了。可记得每日传太医诊治,莫要硬撑着。你这孩子自小脾气倔,总学你姐姐,小小年纪偏喜欢担责。进了宫便别强撑,有皇上在呢,皇上是天子,总能有法子的!”舒舒觉罗侧福晋絮絮叨叨开口,眼神里满是担忧。
皇后含笑着点头应下,又侧首看向妹妹:“我今日传你入宫,留在家中的几位妹妹怕是要闹脾气了。只是后宫规矩森严,多有不便,不宜再传召她们,我心里着实有愧。等你出宫时,便将我特意命人打造的首饰带回府中分给她们,下次得了恩典再传召她们入宫。”
“晓得了,姐姐。她们收到礼物定会欢喜的!”嘎珞温声回应。见妹妹依旧这般温和娴静,皇后赞许地点了点头。
见三人这般亲昵,钮祜禄嫡福晋心底掠过一丝不满。然而她身为继福晋,且年岁与皇后相去不远,只得强压下情绪,默不作声。
坤宁宫内一片温馨。董佳佳等人得知皇后亲眷入宫,只道皇上敬重皇后,不过一场病,便特许至亲入宫陪侍,已是厚待。未几,又见皇上赏赐皇后亲眷席面,众人更添艳羡,皆叹皇后圣眷深重。
时光流转,钮祜禄家三人便在宫中住了下来。只是七日后,温馨氛围已然不在,坤宁宫内室忽传阵阵哭声,凄切异常。
皇后望着三人泪流满面,暗暗叹息,只得柔声劝慰:“额娘们、嘎珞,快别哭了。天命如此,强求不得。这几日见你们欢喜,我实在不忍开口。传你们入宫,原是想安排身后事。眼见你们出宫的日子近了,我也不好再瞒下去。”
“你倒不如瞒着额娘!”侧福晋哭到不能自已,“当年我不让你入宫,你偏要进!如今叫额娘白发人送黑发人,可是要剜了我的心啊!”恨不能以身替女承受病痛。
“姐姐……”嘎珞亦是泪如雨下。
“娘娘若有吩咐,臣妇定告知族中全力办妥。”钮祜禄福晋神色苦涩,眼眶微湿。
“我三年丧期满后,便让嘎珞进宫吧。后宫中必须有钮祜禄氏的格格,这个人只能是嘎珞。嫡额娘可明白?”皇后不顾妹妹泪痕满面、错愕怔忪的神情,直勾勾盯着钮祜禄嫡福晋。
“娘娘,这……臣妇知道了。”
见嫡福晋面露犹豫,皇后开口解释:“嘎珞身份尊贵,又是我同胞妹妹。唯有她入宫,皇上才会多看顾钮祜禄一族几分。换作其他妹妹,至多封个妃位,且她们年纪尚小,需养在宫中待年。嫡额娘莫要存了私心!”说罢,眼含警告扫向嫡福晋。
“臣妇遵旨!”钮祜禄嫡福晋叩首应下。她本欲让旁支女代替嘎珞入宫,舒舒觉罗侧福晋已有一女为后,若再出一妃,自己在府中地位必受威胁。可皇后既已点破她的心思,便再无转圜余地。若敢违抗,怕是皇后会留旨命法喀处置自己与阿灵阿。
又一番劝慰,待三人情绪稍缓,皇后便让两位额娘退了下,只留妹妹说话。
“嘎珞,是我执意要你入宫,日后你若要恨便恨我吧。我未同额娘们讲是谁害了我,只说因肯色之死、又着了凉,身心俱疲病入膏肓。我是怕额娘一时糊涂寻仇触怒皇上,不过她们想必也能猜出几分。但你不同,日后要入宫,不能对这些事不清楚……”皇后无视嘎珞眼底复杂的神色,只是将这段时日的隐情细细道来。
“嘎珞,你入宫后,皇上或为平衡后宫抬举你与佟佳氏抗衡。你需小心应对,切记莫对皇上动心,更不要触碰我刚同你讲的,皇上的底线。”皇后声音轻柔,语气却格外严肃郑重。
“姐姐,若你薨逝,佟佳氏恐会被册封为后,我如何与她抗衡?”嘎珞强打起精神,认真记下姐姐的教诲。
“佟佳氏断无封后之可能。她不过汉军旗出身,纵有佟国纲、佟国维两位国舅,也难登后位。佟佳一族不过凭孝康皇后遗泽与皇上照拂,才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崛起,与我等满清世家大族相比底蕴太薄。即便皇上有意封后,也需顾忌满清勋贵,他们断不会容许汉军旗女子为后。我与皇上相处虽短,却也能摸透他几分心思,此事你只管放心。”皇后神色莫名望向承乾宫,眼底深意难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