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春·鞭土牛
林清然将柳条浸入解冻的井水时,青铜酒提上凝结的酒胶正显出新芽纹。菌丝在柳梢游走分蘖,将窖藏的暖意导入冻土。陆骁调试着新制的青铜犁铧,铧尖反光里映出皇帝父子——老里正正手把手教儿子扎迎春草鞭,年轻人腕间\"子本\"烙印缠着嫩柳条,笨拙的手指被茅草划出血痕。
\"莫急,\"老里正嗓音沙哑如揉搓的草茎,\"柳条要浸足三个时辰,柔韧了才不伤牛背。\"他蘸着唾沫搓绳结,腕骨突出的手上满是与泥土缠斗半生的沟壑。皇帝盯着父亲开裂的指甲缝,突然将怀中温着的青铜酒提塞进老人手里。
田头的青铜土牛凝出霜汗,四周围满哈白气的村民。王寡妇挎着盖蓝布的春盘挤到前排,盘里码着水萝卜丝、嫩韭黄和椒盐面饼,焦脆的饼皮裂口处钻出菌丝金线。
\"寅时三刻鞭牛眼,五谷丰登不怠慢!\"里正敲响铜锣,菌丝突然绞断草牛尾绳。坠落的茅草在半空拼出\"酒器共鸣97%\"的冰纹,皇帝怀中的酒提嗡嗡震颤,提梁显出血脉交织的经络图。陆骁的犁铧劈开冰纹,震落的冻土里裹着几粒翡翠麦种——当年永初帝将青铜酒器魂火封入初代春麦的记忆,随碎土簌簌滚入犁沟。
林清然指尖扫过冰纹:\"立春该咬春了。\"菌丝卷着冰晶按入春盘,萝卜丝瞬间吸饱霜色。她托着瓷碟穿行人群,每递出一卷春饼,菌丝便在饼皮烙下双螺旋暗纹:\"趁鲜咬春,醒神化冻!\"
小粮灵踮脚叼走春饼时,黍灵的根须探入饼馅:\"知道鞭牛为何用浸露柳?水杨苷是地脉波动的弦…\"话音未落,土牛眼窝的屠苏酒突然沸腾,蒸腾的酒气里浮出半尊青铜酒爵虚影,爵身裂纹如龟背,溢散的光点惊飞了麦场麻雀。
\"快看牛眼!\"孩童尖叫着指向酒气凝成的神农氏虚影——那披蓑衣的老者正弯腰插秧,腰间酒爵随动作泼洒金雨,雨落处冻土裂出绿芽。
陆骁的青铜凿劈开田埂,裂缝中显出一方沉埋的爵棺。棺盖被菌丝顶起时,九具戴玉璋的司春俑缓缓起身,掌心烙着的酒器密码与土牛霜纹同频闪烁。老里正突然夺过儿子手中的柳鞭,枯手压住少年腕间烙印:\"握紧!让祖宗看看你的力气!\"
鞭梢破空声炸响冻土。
第一鞭抽向土牛左角,司春俑掌心密码迸射青光,田垄东头冰层应声龟裂;第二鞭掠过牛背,菌丝裹着柳条抽在皇帝掌心,少年闷哼一声,腕间烙印沁出的血珠坠入犁沟;第三鞭未及落下,青铜酒爵虚影突然凝实,爵口直指少年心口!
\"用这个!\"黍灵抖落的荠菜花被林清然扬手接住,混着春酒拍向爵棺。地脉深处传来句芒的催耕曲,菌丝顺着鞭痕爬上田塍,在晨光中织就巨大的《月令》星图。皇帝在父亲喝令下扬鞭猛抽,柳鞭带着血渍卷住虚影——
\"砰!\"
甲骨酒爵的抑制符在春盘掷击中碎成粉末。萝卜丝裹着残符沉入泥土,皇帝父子手中的柳鞭突然暴长新芽,将反噬的寒流缠成满地青藤。完整的青铜酒爵在晨光中浮沉,爵身流淌的翡翠酒液渗入犁沟,冻土深处传来麦种爆壳的轻响。
老里正沟壑纵横的脸贴着新泥,耳廓压在地面:\"听…麦娃娃啃壳哩!\"皇帝学父亲趴下,冰泥浸湿绣龙常服。菌丝从父子相叠的袖口钻出,在爵身烙下\"神农永祭\"的黍纹。
林清然捧起第一抔春泥递给陆骁:\"该下种了。\"酒爵忽然倾侧,翡翠酒瀑灌入耧车。小粮灵追着酒香奔跑,脚踝沾到酒液的麦种瞬间抽芽,嫩叶托着酒珠在风中叮咚作响。
鞭牛鼓余韵里,青铜耧脚划开解冻的大地。酒爵悬浮在父子共扶的犁铧上方,将二人身影镀成暖金色,如一幅从《农政全书》中走出的古老插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