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檐角蛛网(1 / 2)

醉乡的晨雾比往日浓了三分,像未过滤的米浆般糊在青石板上。林清然站在廊下晾晒昨儿新采的“醒神叶”,竹匾边缘凝着的露珠不再是清澈的球形,而是扭曲成酒筹形状,表面浮着极细的“滞”字纹路。她刚要触碰,露珠突然爆裂,在叶面上留下焦黑的指印,如同被火灼过的酒曲。

“娘,虫虫。”陆凛举着沾满晨露的小手凑近,掌心躺着只芝麻大小的蚂蚁,甲壳上竟刻着“墨”字古篆。孩子的乳牙在晨光中泛着珍珠般的光泽,却比前日多了道极细的竖纹,像新裂开的酒坛缝隙。林清然刚要细看,蚂蚁突然振翅飞起,翅膀展开足有巴掌大,薄如蝉翼的膜面上流动着“蚀章”二字,朝着庭院角落的老槐树飞去。

陆骁从外面回来,肩头落着几片银灰色羽毛,却比昨日多了几分焦脆感。“东园的‘悟心竹’开始自焚。”他解下断刀,刀柄的七彩绳结渗出黑浆,“竹节里的‘舍’字纹路全变成了‘焚’字,火势…灭不了。”林清然注意到他耳坠上的归墟星尘结了层霜,如同被冻住的烛火,而他眼角新添的细纹里,隐约嵌着细小的“执”字碎屑。

陆偃端着食盘出来,青瓷碗里的粥水呈不正常的靛蓝色,表面浮着米粒大小的“惑”字气泡。“井里的水不对劲。”他将碗推给陆凛,小家伙却紧紧抿着嘴,金斑在眉心聚成小酒坛形状,“今早打水时,桶底沉着半块刻着‘酿魂’的残碑,井水喝起来…像锈铁泡过的酒。”林清然舀起一勺,发现粥里的米粒竟全变成了“未”字,在勺中不安地蠕动。

四人围坐用餐时,木栏外的忘川河传来黏腻的流动声。河面漂着成片的“释然叶”,叶脉间布满蛛网状的黑纹,每片叶子中央都停着只墨色蝴蝶,蝶翼开合间露出“蚀心”二字。更远处,南岸的芦苇荡里传来低沉的嗡鸣,惊起的不再是羽毛斑驳的怪鸟,而是密密麻麻的“执念蜂”,每只蜂刺上都挂着极小的酒坛,坛身刻着“待封”。

“阿伯的饼苦。”陆凛推开碟子里的“忘忧花”糕,糕点表面爬满白色菌丝,菌丝组成的纹路竟与陆偃腕间的蛛网如出一辙。陆偃苦笑着掰下一块,露出里面暗红色的芯,像是凝固的血迹。林清然伸手按住糕体,金斑亮起的瞬间,菌丝化作“涩”字灰粉,却在她指尖留下淡淡的灼痕,如同被热酒烫过。

早餐后,心酿学堂的晨课改为“曲种养护”。学员们围在新砌的酿缸旁,缸中本该清澈的灵泉水泛着牛奶般的浊白,水面漂着成团的“苦酿”残韵,像未溶解的酒曲。陆偃手持银链,链端系着陆凛前日凝成的微型酒坛,坛身上“新”与“旧”二字仍在缓缓旋转。“看好了,共生曲需要…平衡。”他话音未落,酒坛突然剧烈震动,缸中残韵凝成巨手,攥住银链往泉眼方向拖去。

陆凛惊呼着扑向酿缸,掌心星链自动缠上银链,三种力量在半空形成漩涡。林清然看到,漩涡中心映出陆酒娘的虚影,她正用染血的指尖在石壁上刻字,原本的“封坛”二字被划去,改成“破茧”。酒坛突然炸裂,化作千万光点融入学员们的纹章,纹章上的“悟”字与“惑”字开始相互渗透,变成诡异的“酿”字雏形。

“他们的灵识在共鸣。”陆骁按住林清然的肩膀,断刀在掌心凝成凤凰火,却呈现出少见的青蓝色,“就像…被同一个酒曲感染的不同酒坛。”林清然望着学员们发亮的眼睛,发现他们瞳孔中都映着老槐树的影子,而树洞中透出的微光,此刻竟变成了血色。

晌午时分,众人在葡萄架下用膳。陆偃新酿的“半日闲”呈紫黑色,酒液里悬浮着细小的“待”字骨殖,像是未烧尽的酒曲残渣。林清然抿了一口,舌尖先是尝到浓烈的椒麻,继而转为刺骨的冰寒,最后在喉间化作一缕甜香,如同被霜打过的蜜柑。陆凛突然指着她的眉心,奶声奶气地说:“娘,花。”林清然摸向额头,发现金斑不知何时聚成了“忘忧花”形状,花瓣边缘却沾着墨色。

用过午膳,陆偃取出陆酒娘的残卷,准备研究新的酿法。残卷纸页比昨日更脆,翻动时发出沙沙声,像晒干的酒曲。林清然注意到,原本空白的最后一页多了行小字,笔锋歪斜如醉汉步:“曲中生魂,魂中藏曲,相生相杀,方得真酿。”陆凛伸手触碰字迹,纸页突然起火,火焰竟是透明的,里面隐约可见酿酒流程图,最后一步“开坛”处多了个血手印。

一行人前往庭院西侧查看灵植,却见“悟心竹”已化作焦炭,竹节里渗出黑色浆液,在地面汇成“焚曲”二字。陆凛蹲下身,掌心酒筹亮起“化”字微光,浆液突然沸腾,凝成颗颗透明的“醒神珠”,珠子里映着竹林昔日的翠绿,却都带着火烧的痕迹。陆骁皱眉拾起一颗,珠子在他掌心碎成齑粉,露出里面极小的“续”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