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蓝天掌柜(1 / 2)

乐爷被粗麻绳捆着押进西夏军营时,鼻尖先撞上了混着羊油的腥膻气。篝火将狼首旗的影子投在沙地上,像一条随时会绞断喉咙的毒蛇。

他垂着头,任由靴底拖过碎石,眼角却在偷瞄四周,三十步外的牛皮帐前,徕渠酒肆的掌柜蓝天正点头哈腰地给西夏校尉斟酒,袖口露出的青竹纹刺青一闪而过。

“刘爷,这驼奶酒可是咱镇子上独一份的!” 蓝天的笑脸在火光下泛着油光,右手却悄悄替校尉拂去肩甲上的沙粒,“您要是爱喝,小的明日再送十坛来,保准比这更醇!”

校尉的铜刀磕在酒碗沿上,发出刺耳的声响:“十坛?你当老子的营寨是酒肆?”

蓝天却不慌,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里面露出半块金黄的蜜糕:“这是江南运来的蜜渍金桔,您尝尝?小的侄儿在汴梁当差,前几日刚托人捎来。”

乐爷看着蓝天那谄媚的样子,不觉心生厌恶,不自觉瞪了一眼。

“老东西,瞪什么?” 身后狼卫的刀柄砸在乐爷后颈,他趁机踉跄着转身,肩头却撞上堆成小山的粮袋。

乐爷被两名狼卫按在篝火旁的沙地上时,喉间还沾着半粒从板车上蹭来的粟米。

火星子溅在他补丁摞补丁的裤腿上,燎出几个焦洞,却比不过他此刻心跳的剧烈,三丈外的巡哨军士已攥紧刀柄,刀鞘上的狼首纹在火光中泛着冷光。

“老东西哪来的?” 军士的靴尖碾过乐爷腕间褪色的丐帮绳结,“怀远镇里外搜了个干净,身上咋还有汉人味儿?”

乐爷的毡帽歪在一边,露出鬓角新添的刀疤。他喉咙动了动,刚要扯个 “被儿子塞进地窖” 的谎,却听见熟悉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

“哟,军爷这是查什么呢?” 蓝天的绸袍下摆扫过乐爷后背,一步不停地走向盘查军士“这老头我认得,在徕渠酒肆门口蹲了半年啦!”

乐爷浑身紧绷,却觉蓝天的脚尖轻轻踢了踢他的鞋尖让他不要乱动。

“您瞅这破帽子,” 蓝天蹲下身,指尖戳了戳乐爷的毡帽,露出内衬里补着的碎布,“上月小的还给他半碗羊汤呢,瘸腿老狗都比他机灵!”

军士的刀鞘磕在乐爷肩胛骨上:“瘸腿?老子瞧他跑起来比兔子欢实!”

蓝天忽然拍着大腿笑出泪来:“军爷明鉴!他前日偷喝马槽水,被咱镇子上的猎户追得满街跑,瘸腿是装的!您看这鞋 ——”

他猛地扯下乐爷的草鞋,露出脚底磨出的厚茧,“连鸡眼都长在大脚趾上,比丐帮那些正经叫花子都讲究!”

乐爷一时摸不清状况,只得咬着牙任由他摆弄。

“这老头儿子三年前参军走了,听说死在了甘州,后来儿媳也跑了,就剩他一个没人照看。”蓝天揉了揉乐爷鸡窝一样的脑袋,“如今疯疯癫癫的逢人就问自己儿子在哪。”

“晦气,是个疯子,放他去!” 军士啐了口浓痰,刀鞘重重磕在乐爷后腰,“再让老子见着,直接喂蝎子!”

“老东西,” 蓝天小步上前扶起乐爷,却在此时声音压低,只有两人能听见,“你先睡个好觉,晚点我来找你。”

乐爷的浑浊瞳孔微微一缩,却见蓝天已恢复谄媚笑脸,对着军士拱手:“军爷忙您的,小的这就去找上好的草料喂马,省得碍眼!”

乐爷蜷缩在壮丁营的木笼里,后背紧挨着冰凉的铁栏,鼻腔里塞满了羊粪混着铁锈的气味。

不多时,就扯起了牛犇般的鼾声,嘴张得老大,涎水顺着嘴角淌进胡须,在月光下拉出晶亮的细线。

“老东西!” 隔壁铁笼的党项兵被惊醒,用刀柄砸着木栏,“再嚎把你舌头割了喂蝎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