琪亚娜谢恩,望两族止戈言和(九)
苍狼谷的风裹挟着沙砾扑在脸上,琪亚娜勒住缰绳时,手背已被划出细密的血痕。
远处传来沉闷的雷声,铅云低垂,将瓦剌巫医的青布帐篷压得仿佛随时会坍塌。她望着腰间阿依娜的银镯,突然想起方才哈图的话:\"巫医取药时,需献祭至亲之血......\"
\"公主,时辰到了。\"哈穆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沉重。琪亚娜转头,看见少年侍卫捧着青铜药鼎跪在地上,鼎中升腾的雾气泛着诡异的幽蓝。她下意识后退半步,却撞上身后冰冷的刀鞘——是也平偷偷塞给她的防身之物,此刻正硌得她心口生疼。
\"等等?\"琪亚娜猛然抓住哈穆的手腕,\"你说十六岁才能行血祭?那也平......\"她的声音戛然而止,记忆如潮水般涌来。七年前守着高热的夜平,少年滚烫的掌心贴着她的手背;昨夜他通红的眼眶,嘶吼着\"我不许你去\";还有那枚刻着\"平安\"的玉佩,在晨光中晃得她眼疼。
哈穆的脸色瞬间煞白:\"公主莫不是......\"他突然顿住,目光落在琪亚娜颈间新出现的暗红纹路——那是方才接过药鼎时,不慎沾上的巫毒印记。远处传来瓦剌巫医低沉的吟唱,咒语声中夹杂着金属摩擦的声响,像是某种锋利的器物正在打磨。
\"我二十了。\"琪亚娜突然轻笑出声,笑声里带着破罐破摔的癫狂。她解开发髻,青丝如瀑散落,遮住颈间愈发狰狞的纹路,\"按照瓦剌规矩,至亲包括长姐,对吗?\"不等哈穆回答,她已抽出弯刀,刀刃在暮色中泛着冷光。
\"且慢!\"一道清亮的嗓音划破长空。也平骑着浑身浴血的战马从山坳处冲出,箭壶里的雕翎箭已所剩无几,左肩的箭伤还在渗血。他望见琪亚娜手中的弯刀,瞳孔猛地收缩:\"姐姐你疯了?!那巫医说要用至亲的心头血,你......\"
\"原来你真的十六了。\"琪亚娜望着少年越发英挺的眉眼,突然想起幼时教他认字的场景。那时他总爱把\"姐姐\"写成\"姐姐\",歪歪扭扭的字迹被她笑了许久。此刻少年浑身是血,却仍固执地挡在她身前,像极了当年举着木剑说要保护她的幼弟。
也平的喉结剧烈滚动:\"二妈妈说过,先帝就是被巫医的妖术害死......\"他的声音突然哽咽,\"我不能再看着你......\"话音未落,远处传来震耳欲聋的战鼓。哈图脸色大变:\"不好!主战派的骑兵!\"
琪亚娜望着漫天乌云,突然将银镯按在叶平掌心:\"替我收好。若我......\"她的声音被雷声劈碎,\"告诉阿依娜,玉佩和银镯我终究没能......\"话未说完,也平已死死攥住她的手腕。少年掌心的温度透过皮肤传来,竟与七年前那个高烧不退的夜晚如出一辙。
\"我来。\"也平突然夺过她手中的弯刀,刀刃抵住心口。他腰间的玉佩随着动作轻响,\"平安\"二字在雷光中忽明忽暗。琪亚娜想要阻拦,却被哈图死死按住:\"来不及了!毒发只剩半炷香!\"
巫医的吟唱声越来越近,叶平冲着她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就像幼时偷吃糖人被抓包时那样:\"姐姐别怕。我十六了,该换我保护你了。\"话音未落,弯刀已刺入心口。温热的鲜血溅在琪亚娜脸上,腥甜的气息混着巫药的苦涩,让她想起陈友战死那日漫天的黄沙。
\"不——!\"
琪亚娜的哭喊被惊雷淹没。她抱住缓缓倒下的少年,指尖颤抖着抚过他苍白的脸颊。
也平的嘴角还带着笑意,染血的手却固执地攥着她的衣角,像极了七年前那个不肯松开她手指的幼弟。远处传来瓦剌骑兵的呼喝,而在京城的太医院里,阿依娜枕边的狼牙护身符突然迸发出刺目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