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密道苔,王府烛(1 / 2)

密道苔·王府烛

“嗬……嗬……”

压抑的、如同破旧风箱被强行拉扯的喘息声,在狭窄、粘滑、散发着浓烈腐臭的密道深处艰难地回荡。每一次吸气都带着浓重的血腥铁锈气,混合着陈年积垢的灰尘、苔藓的腥冷、以及某种动物粪便发酵后的刺鼻恶臭,如同滚烫的砂砾刮擦着灼痛的喉管。每一次呼气都带着肺部深处撕裂般的锐痛,喷出的气息滚烫,在冰冷潮湿的空气中凝成短暂的白雾,随即被黑暗吞噬。

沉舟瘫倒在冰冷湿滑、布满厚厚粘腻苔藓的地面上。深靛蓝的劲装早已被冰冷的污水和粘稠的污泥彻底浸透,沉重地裹在身上,如同裹尸布。断臂处的剧痛如同苏醒的毒龙,在冰冷麻木的冰层下疯狂翻搅、撕咬!每一次细微的肌肉抽动都牵扯着肩胛深处那道贯穿旧伤,带来一阵阵深入骨髓的酸胀与锐利!左眼视野边缘那片扭曲的光晕在绝对的黑暗中彻底化为一片混沌的乱流,如同破碎的万花筒,疯狂旋转着光怪陆离的暗影,带来阵阵眩晕欲呕的恶心感。

意识如同在滚油与冰海之间反复淬炼。巨大的消耗与伤痛几乎抽干了所有力气。仅存的右臂无力地垂落在身侧,指尖深深陷入冰冷粘滑的苔藓层,指甲缝里塞满了滑腻的污垢。掌心被浮囊拉环磨破的伤口在冰冷污水的浸泡下,传来一阵阵钻心的刺痛,却成了此刻唯一能证明她还“活着”的微弱信号。

“咳咳……” 旁边传来红绡压抑不住的、带着浓重鼻音的呛咳。小小的身体蜷缩在沉舟身侧,同样沾满泥污,圆脸上毫无血色,嘴唇被自己咬得发白,身体因寒冷和巨大的恐惧而微微颤抖。每一次咳嗽都牵动着沉舟的身体,带来一阵新的剧痛。

“噤声。” 青黛冰冷的声音如同手术刀切破黑暗,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她半跪在沉舟另一侧,动作快而无声。那只骨节分明、异常稳定的手已经再次探入乌沉皮囊,指尖拈出几根凝聚着深蓝寒芒的银针。针尖在绝对的黑暗中闪烁着微弱的、如同鬼火般的幽光。她看也不看,手指快逾闪电!“噗!噗!噗!” 三声极其轻微的闷响!银针精准无比地刺入沉舟颈侧、肩胛、以及断臂上方几处大穴!动作行云流水!带着一种超越生死的、近乎残酷的精准!

一股混合着极致冰寒与强力镇痛的药力如同高压电流瞬间贯入!强行将那翻腾咆哮的剧痛再次按捺下去!沉舟喉咙深处发出一声被强行扼断的、不成调的呜咽!身体猛地一僵!随即如同被抽空了所有支撑般彻底瘫软下去!只剩下胸口极其微弱、如同风中残烛般的起伏!

“滴答……滴答……”

密道深处,不知何处渗漏的冰冷水珠滴落在积水的坑洼里,发出单调而空洞的回响,如同为这绝境敲响的丧钟。

灰荇如同融入黑暗的石像,紧贴在洞口内侧。他枯瘦的身体微微弓起,如同蓄势待发的毒蛇,那双隐于阴影中的细长眼睛如同最警惕的夜视仪,死死锁定着被朽木板和碎石块勉强堵死的洞口。洞口外,沉闷的撞击声和水流冲刷声如同永不疲倦的巨兽,持续不断地传来,每一次撞击都让堵门的朽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簌簌落下灰尘。他右手紧握着一柄边缘闪烁着幽蓝毒芒的短匕,左手则死死抠着岩壁上一块凸起的湿冷岩石,指关节因过度用力而泛出青白。

金钏斜倚在另一侧冰冷的岩壁上。她并未像灰荇那样高度警戒,反而微微闭着眼,似乎在假寐。但那双隐于眼睑下的眸子深处,却如同最精密的算盘珠在无声地疯狂拨动!每一次心跳都对应着一个冰冷的数字——氧气消耗速率:临界值!伤口感染风险:高!体能储备:枯竭!环境威胁:持续高压! 每一个数字都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她紧绷的神经上!她在计算!计算着这条临时密道还能支撑多久!计算着沉舟这具残破躯壳还能承受多少!计算着外面那如同跗骨之蛆的追兵何时会凿穿这脆弱的屏障!

时间!如同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唔……” 沉舟喉咙深处发出一声极其微弱的呻吟。银针带来的剧痛压制和强效镇静让她意识陷入一种半昏半醒的混沌。在冰冷的麻木与混沌的眩晕中,一个念头如同淬毒的冰锥,狠狠凿穿了所有屏障:

周砚白……临江渡……寒潭……旧鼎炉……

那几个冰冷的词语!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她被强行冰封的记忆深处!带来一阵灵魂被撕裂般的悸动与……一种更加深沉的、源自骨髓的……冰冷恐惧!

摄政王府。听雨轩。

烛火通明。空气里弥漫着上好的沉水香,清冽悠远,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霸道地压过了窗外淅沥的雨声。紫檀木书案光可鉴人,映照着跳跃的烛光。案上笔墨纸砚摆放得一丝不苟,如同列阵的士兵。

萧衍端坐于宽大的紫檀圈椅之中。月白常服换成了更为深沉的墨色云纹锦袍,衬得他肤色愈发苍白如玉。他并未批阅堆积如山的奏章,也未把玩任何珍玩。只是微微垂眸,目光落在书案一角。

那里,静静躺着一方仅有巴掌大小、通体呈现出一种深沉如夜海、却又隐隐流转着星屑般微光的墨玉方匣。匣身光滑冰冷,表面阴刻着极其繁复、如同某种古老星图般的纹理,深邃不见底。

他修长如玉的食指,极其随意地、如同拂过琴弦般,在墨玉匣光滑冰冷的盖面上轻轻一点。

“嗒。”

一声极其轻微、如同冰珠坠入深潭的脆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