碗壁极薄,釉面光洁,青中泛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如同初生荷叶背面的冰翠色泽,在昏暗光线下流转着内敛的温润光晕。碗口蒸腾着极其细微、如同凝练实质般的白色寒雾!
雾气缭绕间,依稀可见碗内盛着一汪如同凝冻冰川核心般深邃的冰蓝色汁液!那汁液并非粘稠,清澈得如同寒潭之水,却在碗心中央形成一个小小的、兀自缓缓旋转的深蓝色漩涡! 漩涡深处,仿佛有无数极其细微的冰晶在无声折射着寒光,散发出一种足以刺穿骨髓的纯粹寒意与……一种令人灵魂都为之战栗的极致的静!
那冰蓝漩涡每旋转一圈,空气中弥漫的清寒药气便似乎浓烈一分!冰冷的芬芳压倒了樟脑的陈腐,也盖过了那丝诡异的桂花甜香,直冲人的口鼻,甚至让肺腑深处都感到一阵冰冷的刺痛!
周砚白的声音,如同冰晶落玉盘,透过门缝,清晰地、平稳地传来,依旧是那种能抚平一切波澜的清冷质地,却不容置疑地穿透了魏嬷嬷用身体筑起的脆弱屏障:
“冰魄寒髓饮。”
“醒脉。”
两个字!如同两道无形的冰锥!狠狠凿入房内凝滞的空气!也凿在沈惊澜强行封闭的心弦之上!
冰魄?寒髓?
醒脉?!
沈惊澜紧闭的眼睑在冰冷的气息刺激下无法控制地微微抽搐了一下!那冰冷至极的药气仿佛无孔不入,强行撬开了她试图隔绝一切感官的意志!浓烈的寒梅香气与她喉咙深处残留的毒灼剧痛碰撞!额角那麻木的伤口深处隐隐传来被寒气刺中的锐痛!
魏嬷嬷枯槁的身体在门后剧烈地颤抖!抵着门板的脊背弯得更低,如同一张几乎被拉断的弓!她浑浊的眼底翻涌着更加剧烈的恐惧与挣扎!那只按在门板上的枯手痉挛般地抓紧!指甲深深抠进木头干裂的纹理!仿佛在对抗着门外那无边的寒意与威压!喉咙里呜咽着不成调的、绝望的气音:“不……不能……澜小姐……受不住……会……会……”会死?!最后两个字她不敢吐出,只有那深切的恐惧如同实质。
也就在魏嬷嬷徒劳抗拒的瞬间!
门外!那只端着冰蓝小碗的、稳定如磐石的玉白手掌!
手腕!极其微不可察地!向下!一沉!
动作幅度小到了极致,快如流光掠过寒潭!
随着这下沉的动作!碗心深处!那个兀自缓缓旋转的冰蓝色漩涡!旋转的速度竟骤然加快了数倍!
嗡——!
一股无法形容的、如同万载冰峰核心炸裂般的无形寒!如同实质的冲击波!无声!无形!却霸道绝伦地!顺着碗口喷薄而出的、浓度骤增十倍的冰蓝寒气!如同开闸的冰河洪流!猛地撞开了那条窄小门缝!狠狠灌!入!房!内!
“呃——!”
首当其冲的魏嬷嬷枯槁的身体如遭重击!抵在门上的脊背猛地向后弓起!如同被无形的冰锥当胸贯穿!捂住小腹的手猛地捂住了喉咙!浑浊的老眼瞬间暴突!喉咙深处发出一声被强行扼断的、不成调的短促抽气!整个人如同被瞬间冻僵的石像!僵死在门板之上!只剩下那双深陷的老眼中,瞬间被巨大的恐惧和无法言喻的痛苦彻底填满!连一丝呻吟都再发不出!
那股骤然爆发的寒流!如同无形的冰矛!瞬间刺穿了沈惊澜试图封闭的感官!
额角被寒气激得针扎般锐痛!
喉咙深处如同被冰锥狠狠扎入!残留的毒灼剧痛瞬间被一种无法忍受的冰寒覆盖!如同吞下了燃烧的冰!
更深处!
那只被冰封般麻木的左手掌心!在那霸道的寒气冲击下!药膏包裹下的深处!一股仿佛被强行唤醒的、尖锐冰寒混杂着针扎般灼热的剧痛!如同无数淬毒的冰针!猛地!炸!开!
“噗——!”
一口滚烫粘稠、带着浓烈铁锈腥气的鲜血!再也无法压抑!猛地从沈惊澜紧咬的齿关间狂喷而出!如同盛开的绝望之花!狠狠砸在冰冷僵硬的陈旧被褥上!溅开一片触目惊心的暗红!
身体因这巨大的痛苦再次剧烈地抽搐!向上反弓!牵动着全身早已不堪重负的伤口一起发出无声的哀鸣!那只左手!因掌心的剧痛而条件反射地死死向内蜷缩!五指隔着厚厚药膏和白布!深深陷入那片新添的撕裂伤口!
紧闭的双眼!因这灭顶的剧痛与冰寒而猛地睁开!
视线在血泪中一片模糊扭曲!只透过门缝那条狭窄的光影!死死钉在门外!那只端着旋转冰蓝漩涡青瓷小碗的!玉白手指之上!
恨!
冰冷的恨!
如同凝结了灵魂深处所有恐惧与剧痛的毒刺!狠狠灼烧着她的瞳孔!
也就在她充满恨意与痛楚的目光触及那只手的刹那!
门外!
门缝光影之外,那只看不见面容、只能看到衣袖月白一角的人!
那只端着冰蓝漩涡小碗的手!食指指尖!极其轻微!却又清晰无比地!向!内!弯!曲!了!一!下!
如同拈起一枚棋子!
也就在他食指弯曲的瞬间!
碗心深处!那个因高速旋转而散发出致命寒芒的冰蓝漩涡!
骤然!
凝!固!了!
仿佛万载时光在此刻彻底静止!
旋转停止的刹那!一股更加纯粹、更加深沉、如同将宇宙玄冰最核心精华浓缩提炼出的极致的宁静!如同水波般瞬间弥漫开来!房间内那暴烈奔涌的寒流如同被无形的巨手瞬间抚平!化作一片冰封万里的……
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