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哒……”
每一声轻微的叩击,都像一记敲在陆九渊摇摇欲坠神经上的重锤!冷酷!漠然!带着对蝼蚁濒死挣扎、撕心裂肺嚎哭的无尽嘲讽!
“殿下。”一个低沉沙哑、如同金属刮擦生锈铁板的声音,毫无征兆地从陆九渊侧后方雨幕中响起。是一个穿着暗青色劲装、如同青石雕塑般的身影,不知何时已悄无声息地跪在了萧衍脚边三步远的湿冷石板上,任由冰冷的雨水疯狂冲刷。是跟随在摄政王身边形影不离的鬼魅——“影首”石川!
“废宅里,还有两副皮囊喘气。”石川的声音平板无波,像在陈述两件物品,“萧破虏,活死人。谢氏…还剩半口灼心毒血,在嚼‘金老三’的腐骨。”
“嗯。”萧衍薄唇微启,发出一个短促的、带着玩味寒意的音节。手中叩击伞柄的动作依旧不疾不徐。“哒。” “倒是省了本王一番手脚。留着吧,废棋……偶尔也能挠挠痒。”他微微侧头,仿佛只是转向另一个方向欣赏雨景。油纸伞下深邃的目光掠过陆九渊几乎被雨水泥泞彻底包裹、如同淤泥里挣扎的臭虫般的身影。
最终,视线落在了他那只完好的、深抠在堤岸泥水里、手背上青筋暴突的左手!更确切地说,是那只如同抓着救命稻草般、死死紧攥着的拳头!
指缝深处,一点灰白色的棱角若隐若现!赫然正是那枚带着扭曲环纹和冰裂纹路的印纽!
萧衍的嘴角几不可察地向上弯起了一个极其微小的弧度!那笑容冰冷!锋锐!带着一种猫捉耗子、终于捏住了最后一点尾巴尖的、残忍的兴趣!
“至于这条老狗嘛……”清冽的声音如同淬毒的冰刃,清晰地刮过陆九渊麻木的耳膜。“爪子太利了,连本王下的篓子都敢刨。”
他的脚步动了。
并未走向陆九渊,反而极其从容地、如同踏在云端般,转身踏上了另一块稍高、未被浑水完全淹没的青石板路沿。
一步。
两步。
三步!
当第三步落下的瞬间!
萧衍那只握着漆黑伞柄的、苍白的手!五指猛地向内一收!
“呼——!”沉重巨大的油纸伞如同骤然被赋予了生命!带着一股撕裂雨幕的尖锐呼啸!猛地!原地!旋转!
动作太快!如同电光一闪!
一股凝聚到极致的、混合着龙涎寒香与磅礴气机的冰冷劲风!如同被无形巨兽吐出的 寒! 流! 狂! 飙! 骤然从伞沿处爆发出来!
这股凝实的寒风并非分散吹拂!
如同被无形的手掌精准操纵!如同锋利至极的寒! 冰! 巨! 刃!
精准无比!狠厉绝伦!
斜斜劈斩! 直袭陆九渊深抠在泥水里、紧紧攥着印纽的那只——左!手!手!臂!与!堤!岸!泥!沼!结!合!的!缝!隙!之!上!
“呜——!!”
陆九渊只觉一股如同万年玄冰核心炸裂般的、足以冻裂骨髓的极致冰寒混合着撕裂金铁的锋锐!兜头盖脸!狠狠撞在他半边身体之上!
一声混合着剧痛、恐惧与灭顶之力的嘶嚎被强行压在喉咙深处!身体如同狂风中的枯叶般剧烈摇晃!那只完好的左臂瞬间失去了所有知觉!那深抠堤岸的五指如同瞬间被冻僵的铁钩!筋骨被寒气寸寸冻结!整个人被这股巨力硬生生从堤岸淤泥中狠狠撕!离!了开来!
断臂处刚刚麻木的伤口瞬间被这巨大的撕扯力强行重新撕裂!更加汹涌的鲜血如同喷泉般疯狂飚射而出!在冰冷的雨水中划出一道凄艳的弧线!
身体如同被无形巨锤砸中的破麻袋!带着大片的泥水和喷溅的血花!轰然向后!狠狠砸落在冰冷的街道石板之上!发出一声令人牙酸的沉闷撞击!
眼前瞬间被黑暗和金星覆盖!剧烈的震荡让他五脏六腑都移了位!一口混合着内脏碎块的浓稠血污猛地呛咳出来!喉咙里只剩下嘶嘶漏风般的绝望气流!
断臂处!不再是麻木!是彻骨的!无边的!如同被无数把淬了极地寒冰的钢刀反复搅动切割的!地狱剧痛!
那只被强行冻僵又撕离堤岸的左手……还在吗?他感觉不到!
只有臂膀关节处的骨头发出不堪重负的、令人牙酸的“咯嘣”呻吟!似乎在巨大的对冲力量下……碎裂移位了!
冰冷浸透全身!巨大的屈辱混合着无法抗拒的灭顶之力!
他瘫在冰冷的石板上!仰面看着灰蒙蒙暴雨如注的天空。雨水疯狂地砸在脸上,混合着血水和污泥,模糊了他的视线。
在他仅存的、涣散的视线余光里。
萧衍的身影立在数步之外。那柄巨大的黑色油纸伞不知何时又稳稳撑起,隔绝了漫天倾注的冰冷雨水。
玄色的蟒袍在雨幕中深沉如渊,袍角下那只原本擦拭着伞柄上雨水的苍白手掌,此刻随意地垂着。指骨间,正漫不经心地把玩着一样东西——
一枚婴儿拳头大小、棱角分明、灰白死寂、刻着扭曲环纹与冰裂纹的——
印纽!
正是他陆九渊用命攥在手里、刚刚被那股冰寒飓风从他濒临断裂的左手指骨缝隙里硬生生撬!走!的——印纽!
萧衍的目光甚至未曾看向地上如同死鱼般瘫倒的陆九渊。他微微垂眸,浓密的眼睫在深黑伞沿投下的阴影里轻轻颤了颤,扫了一眼指间那冰冷的印纽,唇边那抹若有似无的、仿佛掂量一枚棋子般的冰凉弧度,更深了一分。
“带回去,磨成粉,配那副寒玉髓,应该……能续上几天。”
他清冽冰冷的声音,如同最后的审判。
话音落!
影首石川如一道没有声音的黑烟,瞬间出现在瘫软如泥的陆九渊身侧!一只带着金属般冰冷质感、骨节突起的大手,如同烧红的铁钳!精准无比地、死死扣住了陆九渊那只刚刚遭受重创、臂骨错位碎裂的左手手腕!
猛地一拖!一拽!
如同拖拽一只垂死的猎物!
陆九渊那具残破的身躯被冰冷无情的力道瞬间拉离地面!在泥泞的街道石板上剧烈摩擦!断臂处汹涌的血浆混合着泥污在青石板路上拖拽出一条新的、蜿蜒而刺目的暗红色长痕!
喉咙深处爆发出被强行撕裂气管般的、不成调的嘶嚎!剧烈的疼痛让陆九渊仅存的意识彻底化为空白!眼前只剩下一片血色!他完好的右手徒劳地在冰冷的石板上抠抓着!指甲在坚硬的石板上瞬间断裂!带出淋漓的血肉!
他像一条被钉死在案板上的濒死之鱼,赤红的独眼如同凝固的玻璃珠子,倒映着前方那只玄色蟒袍的背影,以及在他指间随意把玩着的——
那枚承载着他最后一丝执念与希望的、冰冷的——
印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