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凛的抽泣声在死寂的归墟废墟中渐渐平息,小家伙似乎耗尽了力气,又沉沉睡去,手腕上的星链光芒也收敛回温润的微光。刚才那净化一切的炽白爆发,仿佛只是昙花一现,却实实在在地救下了他们。
陆骁紧紧握着那块冰凉、布满裂纹的星图碎片,指尖几乎要嵌进那微小的、扭曲的“酒坛”刻痕里。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跳动,每一次搏动都牵扯着灵能枯竭带来的隐痛,但此刻,一种更深沉、更冰冷的寒意盖过了身体的虚弱。
酒坛?
这个符号,与这片充满时空齿轮、墟渊能量、古老星图的归墟核心废墟格格不入。它太具体,太生活化,带着一种人间烟火的违和感,却又像一根淬毒的针,精准地刺入了陆骁记忆中最敏感的区域。
林清然也看到了那个刻痕。她拖着虚弱的身体靠近,枯藤无意识地拂过地面,扬起细微的尘埃。“这个图案…”她秀眉紧蹙,声音带着一丝不确定的惊疑,“我好像…在‘预言’里见过碎片…很模糊,和某个…酿酒的场景有关?”
“预言碎片?”陆骁猛地看向她,“清然,你不是说暂时感觉不到了吗?”
“不是主动的预言。”林清然摇头,指尖轻轻按着自己的太阳穴,那里似乎有微弱的金银纹路在皮肤下若隐若现,与身后平衡树苗的脉动同步。“是这块碎片…它残留的某种‘信息’或者‘意念’,像回声一样,直接撞进了我的灵识。非常微弱,非常破碎…但那个酒坛的轮廓,和这个刻痕很像。”她指向陆骁手中的碎片,“而且,碎片传递过来的感觉…很…‘渴’?”
“渴?”陆骁盯着那死寂的黑曜石碎片,眉头拧得更紧。这感觉太诡异了。
“对,一种…干涸的、对某种液体的强烈渴望。不是水,是更复杂的…蕴含能量的液体。”林清然努力捕捉着那转瞬即逝的感觉,“就像…干裂的土地渴望甘霖,但带着一种…墟渊的阴冷。”
墟渊的阴冷…渴望蕴含能量的液体…扭曲的酒坛刻痕…
陆骁的脑海中瞬间闪过几个画面:现代时间碎片里,那个被墟渊能量侵蚀的、如同末世废土般的城市废墟;归墟核心光膜中,苏绣娘跪拜的七具悬棺和带血的星图;以及…林清然前世作为酿酒师的身份,和她那神奇的、能催熟植物的异能!
这些看似毫无关联的碎片,因为这个诡异的“酒坛”刻痕,被强行串联起来,指向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可能性——归墟之主、司辰官、乃至这被污染的星图碎片,其根源或某个关键节点,竟可能与“酒”这种凡尘俗物有关?甚至,与林清然的前世有关?
这念头太过荒诞离奇,却又带着一种诡异的、令人无法忽视的粘稠感,如同附骨之疽。
“此地不宜久留。”陆骁压下翻腾的思绪,将星图碎片小心地用一块干净的布包好,塞入怀中最贴身的位置。这碎片是线索,也是潜在的危险源。“时间之锚已毁,我们留在这里毫无意义,反而可能引来其他被污染的东西。”他看了一眼头顶缓慢旋转的齿轮穹顶,那幽暗的光芒如同巨兽沉睡的呼吸。
林清然点头,目光投向那柄插在黑色基座上的断剑石锚。虽然它已“死”,但毕竟是时间之锚的本体,或许…“能不能带走它?也许母亲或守门人知道如何修复…”
陆骁走近基座,尝试用灵能包裹手掌去触碰石剑的剑柄。就在指尖即将接触的刹那,石剑剑身上那些细密的裂纹突然亮起极其微弱的红光!一股抗拒、排斥,甚至带着一丝警告意味的灼热感瞬间传来,逼得陆骁不得不缩回手。断剑石锚拒绝被移动。
“它有自己的意志,或者说…它将自己最后的残存之力,都用于固定这片废墟,防止归墟残余能量彻底扩散。”陆骁沉声道,放弃了取走的念头。这柄剑,在完成它最后的使命——成为这片封印之地的定海神针,直至彻底化为尘埃。
“走吧。”他重新背好陆凛,牵起林清然的手,另一只手紧握断刀。来时的那道星光门户在司辰官残魂湮灭时就已消失,但守门人的青铜令牌还在他手中。令牌上对应“核心深处”的符文已然黯淡,但指向“出口”的另一个符文却微微发亮。
陆骁将灵能(尽管所剩无几)注入令牌,对准废墟边缘一处相对完整的、刻着模糊星图的断壁。
嗡!
令牌再次共鸣,断壁上的星图纹路亮起微光,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扭曲不稳定的银色光门缓缓出现。门后不再是时空乱流,而是熟悉的、带着草木气息和水汽的溶洞景象!
“走!”陆骁护着林清然,率先踏入光门。熟悉的失重感再次袭来,但这次短暂得多。
眼前景象变幻,双脚重新踏在溶洞坚实潮湿的地面上。北斗阵的光芒已经完全熄灭,七具悬棺静静矗立,散发着一种油尽灯枯般的沉寂感。只有阵中心那株平衡树苗,依旧散发着淡淡的金银光辉,根系似乎更深地扎入了溶洞的地脉,叶片上的脉络比进入归墟前更加清晰,仿佛在汲取着什么。
“我们回来了。”林清然长舒一口气,身体晃了晃,几乎站立不稳。离开归墟废墟的压力骤然消失,强烈的疲惫感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枯藤彻底软倒在地,连抬起的力气都没有了。
陆骁扶住她,自己也感到一阵眩晕。他抬头看向溶洞入口,天色已近黄昏,橘红色的夕晖斜斜地照射进来,在洞内拉出长长的影子。月食早已结束,危机似乎暂时解除,但怀中的星图碎片和那诡异的酒坛刻痕,如同沉重的铅块压在心头。
“先休息。”陆骁果断决定。两人都到了极限,尤其是林清然,灵能本源受损不是短时间能恢复的。他找了一处相对干燥的角落,铺上随身携带的简陋兽皮垫,让林清然躺下,又将熟睡的陆凛放在她身边。婴儿手腕的星链在昏暗的光线下散发着柔和的光芒,如同一个小小的守护结界。
陆骁则盘膝坐在一旁,断刀横于膝上。他没有立刻尝试恢复灵能,而是警惕地感知着四周。溶洞内一片死寂,只有水滴从钟乳石上滴落的“嗒…嗒…”声。悬棺阵的能量彻底沉寂了,仿佛七座巨大的墓碑。平衡树苗的根系似乎在微微脉动,与溶洞深处的地下水脉产生着某种共鸣。
时间在寂静中缓缓流逝。夜幕降临,溶洞内陷入一片漆黑,只有陆凛手腕的星链和平衡树苗的光芒提供着微弱的光源。林清然在沉睡中眉头紧锁,似乎陷入了不安的梦境。陆骁闭目调息,断刀上的灵识蝴蝶安静地停驻在刀柄,如同一个小小的银色光点。
突然!
“沙沙…沙沙…”
一阵极其细微、如同无数细沙摩擦的声音,毫无征兆地从溶洞深处传来!
这声音不同于司辰官残魂的爬行,更加密集,更加…粘稠!仿佛有无数细小的、湿漉漉的东西在黑暗中涌动。
陆骁瞬间睁眼,瞳孔在黑暗中收缩,断刀无声地握紧。灵识蝴蝶也警惕地飞起,悬停在半空。
声音的源头…来自北斗阵后方,那片他们从未深入探索过的、被巨大钟乳石和石笋遮挡的溶洞深处!那里,正是平衡树苗根系延伸最密集的方向!
“清然!”陆骁低喝。